清晨的阳光像碎金般洒在车窗上,我揉着惺忪睡眼望向窗外,远处黛青色的山峦正被朝霞染成淡粉色。这是和父母、表姐表哥一起筹备半个月的毕业旅行,此刻我们正沿着盘山公路向青岩古镇进发。车载广播里流淌着轻快的民谣,表哥突然踩下刹车,指着窗外惊呼:"快看!山腰的云海像不像流动的丝绸?"我趴在车窗上,看见乳白色的云雾正漫过层层叠叠的梯田,远处几座吊脚楼若隐若现,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装进了青瓷茶盏里。
抵达古镇已是正午,石板路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。我们沿着青石台阶往里走,斑驳的木门后飘出糖画摊的焦香,穿蓝布衫的老伯正用铜勺在铁板上勾勒出蝴蝶的轮廓。表姐掏出零钱买下蝴蝶糖画时,隔壁茶馆传来悠扬的洞箫声,几个背着竹篓的采茶人踩着木梯摘茶,嫩绿的茶芽在竹篓里沙沙作响。母亲突然驻足,指着墙角一株老茶树说:"这棵树比我爷爷还年长呢。"我伸手触摸树皮上深浅不一的沟壑,突然明白古镇为何能保存六百年完整街巷——原来每块青砖都在讲述光阴的故事。
午后我们循着茶香来到"云上茶居"。坐在悬空于崖壁的观景台,脚下是百丈深的峡谷,对面山脊的枫树正翻涌着火红浪涛。表哥掏出单反相机时,我注意到岩缝里探出几簇野杜鹃,花瓣上还沾着晨露。正要拍照,忽然听见"哎呀"一声,表姐的凉鞋陷进了青苔覆盖的台阶。我箭步上前托住她,却因重心不稳自己踉跄着撞向岩壁。千钧一发之际,对面的老茶农放下竹篓冲过来,用布满老茧的手抓住我的胳膊,硬是把我拽回安全地带。"丫头当心!"他喘着粗气说,"这叫悬空栈道,二十年前修的时候摔断过三根肋骨呢。"表姐红着眼眶给他递上矿泉水,老人摆摆手笑呵呵地走开了,背影在霞光中渐渐模糊。
傍晚的古镇褪去白日的喧嚣,灯笼次第亮起时,我们循着米酒香气来到"醉仙楼"。木格窗外飘来评弹的吴侬软语,八仙桌上的毛豆腐冒着热气,青瓷碗里腌萝卜脆生生地嚼着。母亲突然指着窗外:"快看!"只见几个孩童举着竹竿粘知了,蝉鸣声里夹杂着银铃般的笑声。表哥掏出带来的风筝,我们卷着宣纸扎起纸鸢,表姐用丝线系上红绸带。当燕子风筝冲上云霄时,我忽然想起小学春游时在草地上放风筝的场景,原来成长就是不断与旧时光重逢又告别。
暮色四合时,我们踩着月光踏上归途。后视镜里,青岩古镇渐渐化作流动的星河,山风裹挟着茶香拂过脸颊。表哥突然说:"你们知道吗?这镇子以前是茶马古道的重要驿站。"我望着窗外渐行渐远的灯火,忽然明白那些斑驳的墙垣、蜿蜒的石板路,都是时光写给大地的情书。此刻终于懂得,真正的旅行不是追逐风景,而是让风景在记忆里生根发芽。那些共同扶起跌倒的瞬间、分享糖画的午后、放风筝的黄昏,都将成为生命里永不褪色的琥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