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般洒在跑道上,我站在起跑线前,能清晰感受到塑胶颗粒在掌心留下的细小凸起。这是初中最后一次运动会,作为班级接力赛的最后一棒,此刻的呼吸声比蝉鸣更密集。前三位队友已经完成交接,他们冲刺时扬起的红色跑道碎屑,此刻正随着热浪在空中盘旋。
第二棒的小雨刚把接力棒塞进我手中,指尖的触感比想象中更冰凉。她耳后的碎发被汗水黏在脖颈,却仍笑着喊:"别管前面的人,跟着我的节奏!"我低头看着掌心的红色纹路——这是校服袖口磨出的痕迹,从初一跑到现在,这条纹路已经从手腕延伸到小臂。跑道两侧的梧桐树开始摇晃,投下的阴影像无数只手在拽扯我的注意力。
真正开始奔跑时才发现,身体比记忆中更沉。第三圈时右膝突然传来刺痛,像是有人用指甲轻轻划开结痂的伤口。观众席的呐喊声忽然变得遥远,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和塑胶跑道摩擦的沙沙声。超过前面的队伍时,我看见班主任正扶着看台栏杆,她手背上的青筋像干涸的河床,却始终没有挪动半步。
最后一圈弯道,风突然变得锋利。我咬住牙关调整呼吸,发现前方出现熟悉的身影——是隔壁班的体育特长生。他跑鞋钉上的荧光条在逆光中闪烁,像暗夜里的萤火虫。观众席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声浪,我忽然想起小雨说过的话:"接力赛不是比谁先冲线,是比谁最后还在跑。"
冲刺时能闻到塑胶跑道烧焦的气味,那是身体在极限燃烧。当终点线在视线里不断放大,最后三米突然失去方向感。膝盖重重磕在地面时,余光瞥见看台上飞来的矿泉水瓶,却在触碰到皮肤的瞬间被班主任伸手接住。她冲过来扶起我时,我才发现自己咬破了嘴唇,血腥味混着草屑在口腔里漫开。
颁奖台上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,银牌在胸前微微发烫。班主任把矿泉水瓶塞进我手里,瓶身上还沾着看台栏杆的灰尘。"去年你在这里摔断了三根肋骨,"她摩挲着我手背的伤疤,"今年能跑完全程,就是最大的胜利。"我仰头喝水时,看见远处跑道尽头那棵梧桐树,树影间漏下的光斑正巧落在她手背上,像给青筋镀了层金边。
暮色降临时,跑道边的紫藤花悄悄开了。我蹲在终点线旁,把磨破的跑鞋倒扣在草丛里。鞋里掉出半张泛黄的纸条,是初一运动会时小雨写的:"记住,跑下去的时候,风会托着你。"晚风掠过耳际,带着远处操场器材室传来的铁器碰撞声,和此起彼伏的蝉鸣,汇成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