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蝉鸣穿透教室的玻璃窗时,我正伏在课桌上整理错题本。墨绿色的台灯在作业本上投下细碎的光斑,那些被红笔圈出的公式突然变得鲜活起来——它们不再是试卷上冰冷的数字,而是串联起三年前那个手足无措的夏天的纽带。
初入初中时,我像只误入蜂巢的蜜蜂。清晨六点的闹钟总在六点半才被听见,书包里永远塞着三支不同颜色的笔,却连最基础的二次函数都解得支离破碎。数学老师把我的作业本拍在讲台上时,纸页摩擦的沙沙声像极了我慌乱的心跳。那天傍晚,我在操场跑完第八圈时,看见初二学姐的校服被风吹得鼓成帆,她蹲在跑道边给低年级学妹系鞋带,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摇晃。那个瞬间我突然明白,困住我的不是解不开的方程,而是不敢放慢脚步的怯懦。
初二寒假的物理竞赛报名表躺在书桌角落整整两周。直到某个飘雪的清晨,同桌把报名表推到我面前,睫毛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:"去年你帮我整理错题集,这次换我陪你刷题吧。"我们开始每天午休时在空教室推导公式,窗外的积雪渐渐融化成春天的第一场雨。当我在省赛现场听见自己抽到的题目时,忽然想起那个雪天里,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的轨迹,原来那些看似无用的演算,早已在看不见的地方织就了网。
去年深秋的校园义卖会上,我抱着亲手做的陶艺杯站在展台前。杯壁上用釉彩勾勒的银杏叶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光泽,那是跟着美术老师学陶艺三个月的成果。原本只打算帮母亲分担摊位的我,却在收银台前遇见了总来买杯子的转学生林小雨。这个总穿着旧校服却能把物理竞赛题讲得生动有趣的女孩,在我展示杯底刻着的"致追光者"时突然红了眼眶——原来她父亲是参与航天器研发的工程师,每次出差前都会把工作笔记夹在书页间。当我们把义卖所得的八百元塞进山区图书馆的捐款箱时,硬币落下的叮当声里,我触摸到了知识传递的温度。
此刻望着教室窗外抽芽的梧桐,忽然想起去年此时正在为中考冲刺。那些被荧光笔涂满的笔记,那些和同学挤在食堂争论的深夜,那些在模拟考失利后互相鼓励的课间。成长从来不是直线上升的轨迹,而是无数个转折点编织的星图。就像此刻台灯下的红笔,正把三年时光里散落的星子,连缀成指向未来的银河。
暮色渐浓时,晚自习的铃声惊醒了趴在桌上的笔尖。我轻轻合上错题本,发现扉页上不知何时多出一行小字:"致三年后依然在解方程的追光者"。窗外晚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,恍惚间又听见那个雪天里,陶艺转盘转动的轻吟,和无数个春天破土而出的声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