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,在柏油路上洒下斑驳的光影。我揉着惺忪睡眼往窗外张望时,母亲已经把动物园的门票和遮阳帽放在茶几上,父亲正往背包里塞着保温杯和零食。周末的清晨总带着某种令人雀跃的期待,就像被装进玻璃罐的蜂蜜,黏稠而甜腻。
穿过动物园斑驳的铸铁大门时,迎面撞见几只灰 pigeon 在围栏外扑棱翅膀。它们灰扑扑的羽毛沾着晨露,却依然昂着头颅,仿佛守护着某个秘密。沿着鹅卵石小径往里走,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兽吼,混杂着孩童银铃般的笑声。我仰头望着头顶盘旋的秃鹫,它灰褐色的翅膀掠过香樟树梢,在树皮上擦出几道浅浅的划痕。
猛兽区是动物园的"重头戏"。隔着两米高的防弹玻璃,三只孟加拉虎正懒洋洋地瘫在苔藓铺就的休憩区。最年长的雌虎琥珀色的瞳孔微微眯起,像两颗浸在蜜罐里的黑葡萄。它突然竖起耳朵,浑身的斑纹在阳光下泛起金属光泽,远处传来幼崽的嬉闹声,它立刻弓起脊背,尾巴在身后炸开成黑色的云团。我下意识屏住呼吸,直到它又缓缓趴下,露出肚皮上雪白的月牙形花纹,这才松开攥紧的拳头。
沿着栈道往鸟类区走时,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硫磺味。可能是孔雀开屏时抖落的羽毛,又或是某种热带鸟的粪便发酵的气息。成群结队的火烈鸟在浅滩上踱步,它们修长的脖颈弯成优雅的弧度,粉色的脚蹼在水中划出涟漪。最吸引我的是那只独脚鹤,它单腿站立在木桩上,另一条腿不自然地蜷缩着。饲养员正在喂食红嘴鸥,成群的白鸟突然从芦苇丛中惊飞,翅膀拍打声像无数面银鼓齐鸣。
灵长类区的树冠间传来清脆的啼叫。金丝猴群像一团流动的琥珀,在钢制支架间腾挪跳跃。最调皮的那只幼崽突然从五米高的树杈上俯冲下来,直直撞进饲养员的怀里。饲养员笑着抛起猴子,它却灵巧地抓住对方的手腕,倒挂在半空荡秋千。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影,在猴群身上织出明暗交错的几何图案,我忽然发现它们的毛发在逆光处会泛出金粉般的光泽。
正午时分,我们蹲在熊猫馆的玻璃幕墙前。两只大熊猫正用圆滚滚的肚皮蹭着竹叶,翠绿的叶片在它们身下压出深浅不一的凹痕。饲养员打开投食器,竹笋块顺着滑槽滚落,熊猫们立刻进入"抢食模式"。它们前爪抱住竹笋,后腿蹬地的样子活像在跳踢踏舞。最年长的熊猫"巴斯"总是慢半拍,总被抢走最后一块竹笋,它便用爪子拍打玻璃幕墙,发出"咚咚"的闷响,逗得周围游客笑作一团。
下午的行程安排了乘坐小火车穿越非洲草原区。当载满游客的列车缓缓驶出隧道时,我们突然被成片的热带草原包围。车窗外的长颈鹿优雅地啃食着金合欢树叶,它们的脖颈像被施了魔法的弹簧,能轻松够到十米开外的枝桠。突然有只小羚羊从车旁窜过,它细长的腿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,尾巴像根灵活的指挥棒,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。
傍晚的闭园铃声响起时,我们还在水獭馆前流连。这些圆滚滚的小家伙正在浅水区扑腾,它们扁平的尾巴像船桨般划动,水花飞溅在夕阳里化作细碎的金箔。最有趣的是两只水獭在石头上"打架",它们互相推搡,又突然抱作一团打滚,雪白的肚皮在暮色中泛着柔和的微光。饲养员说它们这是在练习捕猎技巧,我蹲下身时,其中一只忽然用前爪碰了碰我的膝盖,冰凉的鼻尖蹭过皮肤,像在留下临别的印记。
归途的公交车上,夕阳把云朵染成蜂蜜色。母亲递给我一块抹茶饼干,父亲在手机上翻看白天拍的照片。我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梧桐树影,忽然想起那些在兽栏后眨动的眼睛,在树冠间跳跃的身影,还有玻璃幕墙前专注啃食的熊猫。动物园像座微缩的生态博物馆,让我们得以窥见另一个世界的呼吸与心跳。或许保护这些生灵的家园,正是人类对自然最朴素的歉意与承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