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蝉鸣声里,老槐树的影子在青石板上摇晃。我总爱趴在祖父的藤椅上,听他讲那些泛着麦香的故事。祖父的烟斗在暮色中明明灭灭,像极了记忆里那些跳跃的星子。
记得那年暑假,村东头的小河成了我们的游乐场。阿黄带着我们这群半大孩子去捉泥鳅,他总说泥鳅是"泥巴里的精灵"。我们光着脚踩进沁凉的河水,芦苇丛里突然传来细碎的响动。阿黄抄起竹篓就往河里一罩,泥鳅们像受惊的银鱼般四散逃窜。我学着阿黄的样子,竹篓刚沾到水面就"啪嗒"一声落空,气得直跺脚。这时老张头拄着拐杖路过,笑呵呵地往我们兜里塞了两个刚摘的莲蓬:"小伢子们,捉泥鳅得学学老辈的功夫。"他教我们用狗尾巴草编成网兜,轻轻扫过河底,果然网住了几尾肥壮的泥鳅。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,水面上浮着几片荷叶,像给整条河戴上了翡翠发冠。
秋收时节的村口柿子林最热闹。祖父总说柿子熟透时像小灯笼挂满枝头,可我们这些孩子早等不及。某个霜降前的清晨,三五个伙伴翻过篱笆,蹑手蹑脚往柿子树爬。突然树梢"哗啦"一响,惊得我们手忙脚乱。抬头看见老李头举着竹竿站在树杈上,嘴里还哼着小曲:"小馋猫们,再敢偷摘就打断你们竹竿!"我们慌忙缩回树杈,却见老李头已经摘下两颗最红的柿子塞进我们手里。他乐呵呵地说:"今年柿子大丰收,分你们几个尝尝鲜。"后来我们偷偷在树根下埋了柿子,等老李头发现时,只看到几个沾着泥巴的竹篮,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多个柿子。
最难忘的是腊月里做糍粑的时光。村西头王婶家的灶台总是飘着糯米香。我们围坐在火塘边,看王婶把蒸熟的糯米倒进石臼。木槌撞击声里,白胖的糯米团渐渐变得油亮。阿黄总爱偷吃半生米粒,结果被烫得直吐舌头。祖父教我们用松枝在火堆上烤糍粑,烤到外皮焦黄时,用竹签戳个洞,塞进腌菜和腊肉。那焦香混着腊肉的咸鲜,是寒冬里最暖的滋味。去年除夕,我们特意给王婶送去糍粑,她摸着我们冻得通红的手,眼角泛起泪光:"这些糍粑啊,是咱们村的团圆饭。"
暮色渐浓,祖父的烟斗又燃起一簇火星。我望着窗棂外摇曳的灯火,忽然明白家乡的趣事就像老屋檐下的风铃,叮叮当当都是记忆的碎片。那些在田埂上追逐的午后,在河里扑腾的黄昏,在雪地里打滚的冬夜,早已在时光里酿成了最甜的酒。每当想起这些,总能看见老槐树的影子在青石板上轻轻摇晃,仿佛在诉说着永不褪色的童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