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的校园里飘着细碎的银杏叶，我蹲在走廊的栏杆边数着落叶的形状。金黄的扇形叶片打着旋儿落在石板路上，像被风吹散的千纸鹤。突然听见身后传来"咔嚓"一声脆响，转头看见爷爷提着竹篮蹲在花坛边，正仔细地捡起一片完整的枫叶夹进相册。

爷爷的蓝布衫被风吹得鼓起，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旧衬衫。他总说秋天是"万物调零却充满生机"的季节，每年霜降前后都要带我去后山摘柿子。记得去年深秋，我们踩着松软的落叶往山腰走，他教我辨认结满果实的柿子树："你看那棵歪脖子树，今年肯定能摘满一筐。"果然，当我们将沉甸甸的竹篮装得满满当当时，夕阳正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，像两株依偎着生长的老树。

前些天整理书柜，翻出奶奶留下的玻璃罐。腌咸菜的粗陶坛子还摆在窗台上，青砖缝里钻出的野菊开得正好。奶奶总在立冬前把秋天的萝卜、芥菜和辣椒腌成咸菜，她说"冬吃萝卜夏吃姜，秋腌咸菜保平安"。去年秋天她教我揉面做花馍时，窗外的梧桐叶正簌簌落在她银白的发梢。她用沾满面粉的手指点着面团说："你看这面皮，要像秋天的大地一样柔软而有韧性。"

生物课上我们学过"物候现象"，老师让我们观察校园里的植物变化。我发现教学楼后的老槐树最先感知到季节更迭，当其他树还在绿意盎然时，它已经挂满金黄的槐角。上周值日时，我特意用放大镜观察了槐角的结构，发现每片小翅的弧度都像爷爷烟斗的纹路。生物课本扉页上印着"草木知时序"，此刻终于明白，原来自然界的每个细节都在诉说时间的秘密。

放学时经过操场，看见几个同学在捡拾被秋风卷落的梧桐叶。他们把叶子拼成蝴蝶形状夹在课本里，说要"留住秋天的颜色"。我忽然想起爷爷常说的"一叶知秋"，那些飘落的叶子何尝不是时光的信使？就像去年秋天我们捡的枫叶，今年已经变成相册里泛黄的标本，而今年新落的银杏叶，或许明年就会变成某个孩子书签上的纹路。

夕阳把云霞染成橘红色，我站在教学楼的露台上眺望。远处山峦的轮廓被暮色勾勒得格外清晰，就像爷爷常说的"秋山如笑"。风里传来不知名的鸟鸣，恍惚间又看见爷爷在霜降那天教我写"秋"字的场景——他握着我的手在宣纸上落下"禾"和"火"，说秋天是土地丰收的时节，也是生命沉淀的时光。

暮色渐浓时，我看见值日生把最后一片落叶扫进垃圾桶。突然想起生物老师布置的观察报告，要求记录一个秋天的自然现象。我掏出笔记本，在"物候观察"的标题下写下："今日黄昏，教学楼后老槐树飘落最后一片槐角，翅脉清晰如爷爷烟斗的纹路。"远处传来悠扬的晚自习铃声，像秋天渐起的和风，轻轻拂过正在书写的每一张课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