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张掖湿地公园总让我想起莫高窟壁画里的飞天。当晨雾尚未散尽,白鹭的翅膀掠过镜泊湖面,将倒映的云影揉碎成粼粼波光。这座位于丹霞山脚的生态绿洲,用三十六万平方米的水域与湿地,在戈壁深处编织着人与自然对话的密码。
沿着木栈道往北行,芦苇荡如绿色帘幕垂落水面。五月新生的苇芽在风中摇曳,叶片上凝结的露珠折射着七彩光晕,恍若大地遗落的星辰。生态监测站里,工作人员正通过红外相机分析鸟类迁徙轨迹。去年冬季记录到紫貂在枯木间穿梭,今年春汛时又发现中华秋沙鸭在芦苇丛中筑巢。"湿地是西北生态的毛细血管",护林员老马指着电子沙盘说,"每片浮萍的起伏都可能影响整个流域的生态平衡。"
转过观鸟塔,视野豁然开朗。镜泊湖与黑河在此交汇,碧波荡漾处白鹭成群,苍鹭单腿而立,像凝固的雕塑。对岸的丹霞山在暮春的雨后愈发鲜艳,赭红与橙黄的山体倒影在湖水中交织,宛如大地打翻的调色盘。游客中心前的生态展示厅里,全息投影重现着湿地从盐碱滩到生态湿地的蜕变:二十年前这里寸草不生,通过退耕还湿、人工引水,如今已形成完整的湿地生态系统。
最动人的是雨季的湿地剧场。七月的暴雨过后,沼泽地漫起青翠的涟漪,成群的候鸟从蒙古高原飞来栖息。在浅滩处,我见过棕头鸥用喙尖轻点水面,将鱼群惊起;也见过绿头鸭排成整齐的雁阵,掠过正在开花的马蔺花海。当地学生组成的湿地志愿者团队,每周都会在此进行观鸟教学。他们教游客辨认苍鹭与池鹭的区别,讲解"湿地银行"的运作——将退耕还湿产生的生态价值转化为村民分红,让保护成为可持续的民生工程。
暮色降临时,湿地变成光影的博物馆。落日余晖将芦苇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大地书写的草书。生态浮岛上的睡莲次第绽放,粉白的花瓣上停着蓝尾蝶。管理站的老张总爱说:"湿地是活着的史书,每一株红柳的根系都连着古老的水系记忆。"他指着河岸的标识牌解释,这条黑河古称弱水,张骞出使西域时曾在此扎营,湿地考古队曾发现汉代戍边将士的陶罐。
离开时回望,湿地与丹霞山构成奇妙的共生图景。生态浮桥将观景平台与山体相连,太阳能步道灯在暮色中次第亮起,既不打扰栖息的夜鹭,又为游客照亮归途。这种刚柔并济的智慧,恰似张掖人守护这片湿地的缩影——他们用科技修复生态伤痕,以人文滋养自然肌理,让荒芜的戈壁深处,始终跃动着生命的律动。当最后一缕霞光沉入镜泊湖,我听见芦苇沙沙作响,仿佛大地在轻声诉说:所有关于湿地的故事,都是写给未来的情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