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蝉鸣穿透教室的玻璃窗,我握着那张数学月考卷子坐在课桌前,鲜红的"78"分像一柄冰锥刺进瞳孔。窗外的梧桐叶在热浪中卷曲发黄,可我的手指却因过度用力而泛白。班主任王老师站在走廊尽头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,她轻轻推开半扇门,将一盆向日葵轻轻放在我面前。
这株被命名为"小太阳"的植物从开学典礼那天起就存在于我的视野里。记得第一次见到它时,它蜷缩在花盆角落,细弱的茎秆几乎贴着水泥地。王老师却像发现了什么珍宝:"看这株向日葵,它总朝着漏进教室的唯一束阳光生长。"后来每次经过花房,我都能看到它以不同的角度朝向阳光,即便被其他盆栽遮挡,也始终保持着昂首的姿态。
数学课代表收发作业时,我总会特意把卷子放在最后。当看到自己名字旁的分数,耳尖会泛起灼热的红晕。但那天王老师递给我一盒彩铅:"小太阳需要你帮忙画成长图。"我望着画纸上歪歪扭扭的线条,忽然想起花房角落里那些被其他植物压弯的茎秆,它们在阴影中依然倔强地向上生长。
我开始记录向日葵的每日变化。清晨七点的露珠在花瓣上凝结成水晶,正午强光下叶片呈现出奇妙的渐变色,黄昏时蜷曲的叶尖像婴儿攥紧的小拳头。最让我震撼的是某个暴雨突袭的傍晚,狂风撕扯着塑料布,向日葵却将花盘完全闭合成螺旋状,像艘正在返航的帆船。那天我第一次发现,原来植物也会像人类一样,用身体语言表达对世界的态度。
期中考试前的晚自习,我抱着厚重的复习资料在走廊徘徊。数学办公室的灯还亮着,透过虚掩的门缝,看见王老师正用彩铅在向日葵生长图上标注新的坐标。她抬头冲我微笑:"知道为什么选向日葵当教室植物吗?它能在零点三毫米的误差范围内保持生长方向。"我忽然想起花房里那些曾被修剪过度的枝桠,它们在伤口处长出的新芽总是更加笔直。
当期末试卷发下来时,我依然没及格,但附加题里多了道开放性题目:"请结合生物知识说明乐观心态对成长的影响。"我铺开草稿纸,先画了向日葵在不同光照条件下的生长曲线,接着用几何图形解析其向光性机制,最后在空白处写下:"真正的乐观不是盲目乐观,而是像向日葵那样,永远清楚太阳的位置,却从不停止追逐。"
现在我的书桌上摆着那张78分的试卷,旁边是王老师送我的向日葵种子。每天清晨,我都会用显微镜观察种子的胚芽,看那些细密的纹路如何像数学公式般精密排列。当春日的阳光再次穿透窗棂,我忽然明白,乐观不是与生俱来的天赋,而是学会在每片阴影里寻找光的方向,用持续的行动把仰望变成抵达。
生物老师曾带我们做过一个实验:将向日葵幼苗同时放置在三个不同方向的窗边。结果所有幼苗都转向了东方,即便其中两株的根系被刻意缠绕。这让我想起自己数学成绩波动时的焦灼,想起运动会上摔破膝盖时渗出的血珠,想起父母失望目光中闪烁的泪光。原来生命体总在用最原始的方式诠释乐观——不是无视困难的存在,而是让每道伤痕都成为面向光明的阶梯。
如今花房里已经长出了七株向日葵,它们在晨昏线之间画出优美的弧线。每当有同学经过,我总会想起那个攥着试卷发抖的下午。现在我终于懂得,真正的乐观主义者不是永远站在阳光里的人,而是那些在风雨中依然保持仰望姿态的人。就像向日葵的茎秆里流淌着液态黄金般的汁液,在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支撑着花盘追逐太阳,这种永不言弃的生长姿态,或许才是生命最动人的数学公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