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四合时,我总爱站在教室走廊的窗前眺望。远处校门口那盏暖黄色的路灯下,总能看到母亲佝偻着背在寒风中张望的身影。她灰白的发梢沾着细碎的雪花,手里攥着织了一半的毛衣,像株倔强的老树在路灯下轻轻摇晃。这场景如同被时光浸染的胶片,在我记忆里反复播放,将"一路有你"四个字刻成了最温暖的注脚。
十岁那年的冬夜格外寒冷。高烧让我的意识如坠迷雾,额头滚烫得能煎熟鸡蛋。朦胧间听见母亲踩着积雪急促的脚步声,混着药瓶滚落的水晶声,还有她沙哑着嗓子喊"别怕"的呼喊。病床边的玻璃罐里,她整夜用浸了酒精的棉球擦拭我的掌心,直到晨光染红窗棂。那些被体温焐热的药片,至今仍在胃里泛着温柔的苦涩。
初二转学后的第一次月考,我攥着数学58分的卷子在操场狂奔。夕阳将影子拉得很长,像道孤独的裂痕。突然有双温热的手搭上肩膀,是同桌小夏递来的柠檬糖。她指着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解题步骤:"你看,这道题我用了三种解法,你要不要试试?"我们蹲在香樟树下,把草稿纸折成纸飞机投向晚霞。后来她总说,那片永远飘荡在风中的纸飞机,载着我们飞过了整个初中。
高三晚自习的暴雨夜,我蜷缩在教室角落啃着冷掉的包子。志愿填报咨询会前夜,手机突然震动,是高中班主任发来的消息:"市重点的自主招生名单出来了,你符合条件。"她接着发来二十张照片,是过去三年我参加竞赛、活动的记录。最末那张是去年运动会,我摔倒在终点线前却坚持完成冲刺,看台上突然爆发的掌声被她悄悄录下来。此刻照片里那个狼狈却倔强的身影,与窗外暴雨中的紫藤花影重叠。
高考结束后的毕业典礼上,我特意买了那件母亲织了半年的米色毛衣。毛线针穿梭的节奏里,她絮絮说着年轻时在纺织厂的经历,手指在织针间翻飞如蝶。当最后一针落下时,她突然从围裙兜里掏出个铁盒,里面整整齐齐码着这些年我换下的校服——从小学的蓝白格到高中的藏青色,每件衣襟都缝着"加油"的刺绣。铁盒底层压着张泛黄的纸,是父亲生前写的遗书,歪歪扭扭地写着:"要像妈妈织毛衣那样,把日子织成温暖的线团。"
此刻我站在大学图书馆的落地窗前,看梧桐叶在风中旋舞。手机屏幕亮起,母亲发来消息:"你小姨从老家寄来的桂花蜜到了,记得放冰箱第三层。"窗外的天际线处,城市灯火次第亮起,像无数盏永不熄灭的星光。忽然懂得,生命本就是场漫长的跋涉,那些在路口等候的身影、在雨中撑起的伞、在暗夜里亮起的灯,都是时光馈赠的礼物。当我们学会珍藏这些温暖,每一步脚印都会成为照亮前路的星火,让"一路有你"的誓言,在岁月长河里永远流淌不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