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蝉鸣穿透纱窗，老槐树的影子在青石板上摇晃。我望着院墙上那道歪歪扭扭的刻痕，指尖抚过凹凸不平的纹路，恍惚间又看见十岁那年的自己正踮着脚尖，和弟弟用小刀在砖墙上刻下歪斜的"哥"字。七月的阳光穿过梧桐叶的间隙，在泛黄的砖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，那些被时光打磨得愈发温润的痕迹，像极了我们兄弟之间经年累月沉淀的默契。

记得初二那年冬天，我发着高烧在床上昏沉。弟弟蜷缩在床边，用冻得通红的手指反复按压体温计。当水银柱突然飙到39.8度时，他抓起外套就往医院跑，在寒风里跑得连围巾都甩成了飘带。急诊室里，他裹着单薄的外套守在我床边，把唯一的毛毯裹在我身上，自己却冻得直跺脚。护士来扎针时，他紧张得攥住我的手，手心里全是冰凉的汗。那夜我迷迷糊糊看见他睫毛上凝着细碎的冰晶，像落在雪地上的星星。

高考前夜的台灯下，弟弟的草稿纸堆成了小山。他总爱把数学公式抄在便利贴上贴满整面墙，可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总在关键时刻跳出来捣乱。我握着铅笔的手突然顿住，看见他偷偷把退烧贴贴在额头上，红框框的边缘被压得皱巴巴的。"哥，你看这道题..."他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，却依然固执地举着写满解题步骤的纸。台灯把我们的影子投在墙上，两个交叠的轮廓像棵共同生长的树。

去年春天整理老宅时，我在阁楼发现个铁皮饼干盒。掀开盖子的瞬间，陈年糖纸簌簌落在掌心：褪色的棒棒糖纸、印着小熊饼干包装袋、还有张泛黄的奖状，上面写着"兄弟俩共同完成社区环保项目"。记忆突然鲜活起来——那个暴雨夜我们冒雨清理河道，弟弟举着手电筒照亮淤泥里的塑料瓶，我蹲在齐膝深的污水里分类垃圾。雨水顺着塑料雨衣往下淌，却浇不灭我们清理出的三百多公斤垃圾。

前些天视频通话，弟弟镜头外传来装修的电钻声。"哥，我们在给老房子装电梯。"他背后的背景是斑驳的院墙，和记忆里一模一样。我望着他鬓角新添的几根白发，突然想起他总说："等电梯装好了，咱们还在这棵槐树下下棋。"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，仿佛在应和着那些被岁月封存的约定。

暮色渐浓时，我摩挲着砖墙上那个被岁月包浆的"哥"字。弟弟寄来的明信片从口袋里滑落，背面是张泛黄的图纸：两栋老屋并联的玻璃房，中间隔着爬满常春藤的拱门。图纸右下角画着两个小人，一个举着扫帚，一个握着抹布，在夕阳里笑得比玻璃还透亮。